张良皋
我们自郧阳溯汉而上,直达安康,笔者这这才惭愧,自称汉阳人,日饮汉江水,竟不知我们的这条“母亲河”不仅慈祥,而且美丽。所经河段,平旷开阔处不亚大江,峻峭雄奇处有似三峡,娴静优雅处胜过钱塘。水流消澈,林木葱郁,时见成群白鸥,自在翔泳。我们只惜观之不足,只恨知之太少。
这一带古属梁州,引起我的注意。《禹贡》叙:“华刚黑水维梁州”,与“荆及衡阳维荆州”同例。衡阳就是衡山以南,《禹贡》时代的“衡山”就是桐柏山、大别山。衡山以南就是湖广盆地,荆山是西面的界山。华阳是华山以南:黑水何指,并无定论,《通典》甚至说“孔郑通儒莫知其所“。《水经注〉〉指为泸水。笔者以为:够格作为华阳西界的大水应首选岷江,与《水经注》并不冲突。〈〈华阳国志》的作者、晋人常璩正是如此理解的,所以他所指的“华阳就是华山以南的广大地域,包括汉中和四川两大盆地和贯通与两大盆地之间的“陆梁”大巴山脉。《禹贡》命名此地为“梁州”,是看中大巴山脉这一宏观地标,把华山以南的汉中盆地和四川盆地视为整体,而以横贯共其间的陆梁来命名。如果八卦中的“兑”卦取得了“泽”的意义,由庸国人来画出他们的“方隅图”,他们必然把兑卦画在西面——他们正是这样干的,所以笔者断言“后天八卦”是庸国的方隅图,兑卦为泽的方位是一重要根据。
研究中国古地理的人必须注意“梁”字。很多地名带“梁”字,是因为沼泽地区,人们常须沿山梁行走。最著名的梁有东西吕梁。东吕梁即从南京、扬州一直连通到泰山的连绵刁不断的山丘,是百越古人北上的通道;西吕梁,即黄河与汾河之间的山梁,是氐羌古人南北穿行的通道。《禹贡》梁州之梁,其确指应该就是汉中盆地与四川盆地之间的山梁,即大巴山脉。战国魏迁大梁之梁地,一望平衍,不见山丘,也必有黄河冲积较高的沙丘绵亘,便于行走,才能被魏国选为都会。我们只要看看大禹治水时所用的交通工具,“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栅(舆)”(《史记•夏书》),便知当时很多沼泽处于半干涸状态,特别是干涸较晚的扬州和刑州,“厥土惟泥”,所以川得着“橇”这种“泥行”交通工具。敝邑汉阳,一直足沼泽地带,牛拉泥橇,称为“拖子”,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犹非罕见。所以若有山梁可以沿麓行走,便成天然坦途。古衡山(桐柏、人别)处中州大泽云梦大泽之间,是当年东西交通的一道重要陆梁,其实也是一座“梁山”。“衡”通“桁”,就是横梁,所以衡山就是梁山,不过享有“衡山”美名专利。由此可见梁州在古代交通史上,也就是在古代文化交流史上的重要作用。古庸国全境都在梁州冲要之区,其在文化史上的地缘优势实在应该刮日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