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亥年秋,官渡河桑坪街农民明安常夜间守着他收割了的四十八笼芝麻,心里盘算着:再晒两个太阳,芝麻角差不多都炸了。乘干爽一道把芝麻倒了它,一是免得夜夜看守,二来也少糟塌芝麻。
这一夜,他又未眨眼皮儿地守着芝麻笼等到月亮过了驴头山,“大火烤烤”也叫起来了,天也就快开亮口儿了。芝麻笼上已是湿漉漉的露水,这时就是有人偷,也是倒不出来的。他借着天光,又数了一遍数,一笼不差,就放心地回了家。连日熬夜,瞌睡困得他阿欠连天,脚都顾不得洗,一头拱进被卧,直睡到晌午过。
他老婆做好饭才把他喊起来。他去了趟茅房,转来洗了脸,酒菜已端上了小桌儿。明安常一看,嗬,全是他爱吃的山珍野味哩,一盘酸辣子炒子公鸡儿;一盘魔芋炒猴头菌;一盘苞谷面蒸猪獾肉;一盘油煎洋芋粉;还有一大钵堵河鲶鱼汤,喷喷香。他高兴得一把扯过他老婆,按在上席。顺手拎起酒壶,满满地先给她上了一杯,然后,又把自己杯子也上满,双手端起酒杯,一杯递给老婆,一杯自己高高举起,说:“我说老婆啊,你今儿昨想到给我弄这一桌子好菜?来,老婆心疼男人,劳苦功高,我先敬你一杯。”说着“吱溜”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他老婆脸红红的,很虔诚地双手捧着酒杯,一仰脖子,也把那杯酒喝了下去。随手提过酒壶,又把酒杯上满,说:“一来今日是你生日,二来你整日守夜看芝麻笼很辛苦,累坏了我当家的,我于心不忍,来,我敬你一杯。”山里头的女人都能喝酒,因为晚上还要守夜,没敢多喝,明安常酒足饭饱以后,又泡了一壶酽茶喝了。天也不早了,就哼着高山号子到芝麻地去了。
当他走到芝麻笼跟前一看,见芝麻笼变了样儿,心里当时一沉,心想坏了,芝麻被盗。他看见整个芝麻笼都被翻了个个儿,气得骂起了粗话:“日他老奶奶,狗日的贼娃子……”在幕色中,他猛然发现一个芝麻笼上夹了一片白纸,拿起来一看,是一张纸烟盒,上面写着几行字,他打燃火机一看,是一首诗。
诗曰:安常友--
昨夜你守我也守,
月亮落西你才走。
芝麻露重控不出,
四十八笼才两斗。
明安常看罢大吼一声:“老子日你贼娘!你偷了老子的芝麻,还留诗甩文,甩你妈的X!”可他骂归骂,却始终不晓得这个甩文的小偷是何人。幸亏芝麻笼子露水重,小偷只倒去了两斗,第二天天气晴朗得好。明安常带了老婆帮忙,竟又倒回了三斗八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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