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灵堵河
　□ 王素冰

一

    发源于神农架大九湖的堵河，起初不过木桶粗的一股。在岩缝里奔突十余里，从竹山柳林乡顺水坪村的深山老林间喷涌而出时，已变成笸箩般大小了。水声轰然，清凉的山泉倚着朴拙怪石和沧桑老树，一路奔流而去，千里堵河就这样以一道涓涓溪水开始了她的生命之旅。
    此地方圆百余公里，山高林密，峡幽谷深，河流纵横，佳木葱茏。有天生石桥，桥上生山石，生草木，桥下暗泉涌出，溪水潺潺。有峡口如瓮，奇峰如壁，松柏倒置，湛篮天空惟余一线。珙桐、红豆杉、金雕、金钱豹等数以百计珍稀动植物在这里和谐自在地繁衍生息。
清流一路披荆斩棘，奔腾而下，沿途接纳沟沟汊汊的水，至驴头山前，已很有些河的气势了。山势一下子变得巍峨险绝，纵横交错的山峦似乎真似乎真要把这奔腾的堵河给“堵”起来。然河水如逃命的巨蟒，蜿蜒盘旋，终归还是直奔山外而去。
    出十里长峡，咆啸的河水似乎累了。也或许是阅尽了坎坷世事，变得安静从容了许多。一片片如水墨画般的石瓦土房依山而居，炊烟袅袅，有了一些田园的气息。田夫荷锄，童子暮归，渡头日斜，渔歌晚唱，堵河彻底现出她的宁静安祥。哦，那一排排整齐古朴的石板房和一个个背着背笼头乡亲们组成的水乡小镇，不正是古盐道上著名的山间小镇官渡吗？
    感受堵河的清幽，最宜春夏之交。邀三五友人，带相机，背画板，沿千年古盐道溯堵河而上。一折青山一扇屏，一湾碧水一条琴，静静感悟着造物主留下的万千山水。山中静寂，峡风习习，流水潺潺，惟余天籁与心跳。偶有鱼跃碧波，猿啼幽涧，则会带来别一惊喜。夜居农家，最宜月下畅泳，或抛网夜渔，或水边长谈，别有情韵。
    要领略秦巴山乡的风情么？请到堵河来。天朗气清的金秋，橙黄的玉米坠上屋梁，火红的辣椒挂满窗前，山乡锣鼓响起来，攸扬的唢呐吹起来，古老的皮影儿，高亢的山歌，叮当的马帮，宁静的村落，淳朴豪放的乡亲，组成了一幅活脱脱的秦巴风俗画。若遇山中佳节，更好领略巴山汉子们的粗犷歌喉和“故事篓子”讲不完的神话和传说。
    出官渡，地势渐平，河流九曲回肠。两岸房屋多起来，富有现代气息的浓起来，但都是那样和谐自然。接纳了泗河水的堵河开始有了点儿浩浩荡荡的气势，如同人告别了孩童时代，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安静、成熟而从容。一路过田家，绕庸城，越黄龙，至郧县韩家洲，东注汉江。

二

    “始言堵水,终言堵口,故总谓之堵河,即今官渡河也，东注汉水。”《水经注》中的这段文字恐怕算是堵河最古老、最权威的记载了。但关于堵河流域风物、历史的记载则在《尚书》、《史记》、《三国志》等传统典籍中随处可见，各种出土的文物、史料无不都在诉说着她的沧桑与悠久。在堵河源头茂密的森林里，悬崖边，随处都能找到海边的贝壳和卵石，让人不得不相信沧海桑田的故事就在脚下发生。草丛中的古栈道旧迹，渡头的怪石老树，无不露出她昔日的繁华。
河流总是人类幼年的摇篮，而地处南北交界的秦巴山区的堵河，气候温润，物产丰富，自然成为古人类栖息的理想地带。古郧县人头骨化石告诉人们，早在三百万年之前，堵河已开始有了人类的活动。堵河岸边的黄土凸、霍山石佛寺等地出土的石器说明，早在一百万年前，堵河人已率先进入了石器时代。“今房陵上庸界，有伏羲女娲庙，传为抟土造人之所。”（五代杜光庭《录异记》），女娲造人的人的传说则从另一个侧面映证了的堵河古人类的久远。
    人猿相揖别。在原始社会末期的那场部落之间的混战中，堵河发生了什么，历史的烟幕过于厚重，我们不得而知。只到奴隶社会的商周时期，堵河岸边的古庸人建立了盛极一时的古庸国。边界南至巴东，西抵奉节，东到兴山，北临安康。成为秦巴山中泱泱大国。
此时的堵河，国富民强，兵强马壮。盐道的开发，水运的兴起，使堵河成为人口密集、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船桅林立，号子声声，船夫盐、盐客们把古巫至国的巫巴文化带到了荆楚，楚人尚巫自始开始，下篱巴人之歌成为楚都郢城流行歌曲；把精犷豪迈的三秦文明带到了巴山蜀水，成都平原，把荆楚大地的先进的耕作技术、生产工具带回了秦巴大山。可以说，在此后的数年里，堵河充当的是承东启西、走南入北的重要通道，秦楚的使节从这里款款走过，荷担前行的商贾盐客们艰难地走过，李白、刘禹锡等诗人墨客们潇潇洒洒地走过，孟达、白莲教、新四军都以不同的妆束、不同的方式饮马堵河。堵河就这样或悲怆、或喜庆地热闹着，她象一位阅尽世事的隐者，冷眼静观云起云涌，潮起潮落。
    盐道的没落，陆运的兴起，还归了堵河最原本的宁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刀耕火种使堵流域一度成为落后的名片。忽如一夜之间，改革的大潮涌开山门，直入堵河。兴旅游，建电站，南水北调，堵河再一次热闹起来了。只是没有战争，没有压迫，更多的是和谐，是希望。
    已故原竹山县文化局长徐纯孝先生曾作长联，写尽堵河风光风情风物，道我等堵河人想道而未道。佳作共赏，抄录于后：
    六百里堵河泻来眼底，奔腾激荡，喜遥遥源头无边。看霍山平湖，长桥夜月，竹岭叠翠，驴头高峡，骚人墨客，何妨游览登临。趁绿渚银滩，轻倚着晓风晨雾，更芳草碧波，点缀些锦鸡鸳鸯，莫辜负一江春水，两岸奇峰，四时鲜花，八方笑语。
    五千年往事铭记心中，对景长嘘，叹轰轰英烈谁在？想首义振武，二七施洋，五师明清，赤胆志士，伟绩丰功，费尽毕生心血。瞻故居陵墓，难寄托缅怀情思，便承先启后，致力于强国富民，且放眼满腔豪情，百舸争流，千帆竞发，万众齐心。

 （资料：堵河发源于神农架大九湖，流经竹山、竹溪、房县、郧县等地，于郧县韩家洲注入汉江。全长336公里，流域面积3467平方公里的堵河，为汉水最大的支流，也是秦巴地区仅次于汉江的最大河流。南水北调工程实施后，堵河流域将成为中断主要水源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