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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恩师
发布时间: 2011-03-21 00:00 来源: 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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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恩师
  ——纪念袁白涛先生诞辰108年
  邵梦龙


 
  2004年7月,陕西省人民美术出版社为我出版了《邵梦龙国画艺术》画册。画家陈钰铭在《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的序言中披露了袁白涛先生是我的启蒙老师,这篇序言在网上广为传阅。湖北竹山县县委宣传部的方荣华先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这篇文章,立即给我打电话问及此事,原来袁先生是方荣华的外曾祖父。方荣华非常怀念袁白涛先生,于是很留意袁先生的点滴轶事。着意搜集袁先生的作品及相关评论文章。今年恰逢袁先生诞辰108周年,方荣华先生约我写一点记忆中的往事,以示纪念袁白涛先生。
  我学画的老师很多,有许多老师都是值得怀念的。但我小时候的一位启蒙老师是我永生难以忘怀的,那就是袁白涛先生,他也是我正式拜师的一位老师。他虽然是我年少时期的一位教我画花鸟的老师,而且离我而去五十余年了,但我一直怀念着他。每当我向画友谈及小时候学画时,总是要把袁先生教我学画时的言传身教向他们讲述。
  在那遥远的五十年前,我即在父亲的指导下学习古诗文、书法、国画、篆刻,并专请了老师给我讲古文和学书法。父亲是位中医大夫在西安中医界也颇有盛名,由于他酷爱艺术,结识了许多艺术界名人,如:景梅九、党晴梵、张寒杉、石鲁、何海霞、陈瑶生、蔡鹤汀、蔡鹤洲、杨清我、田登五、寇遐、星冠五、蔡明五、郭梦九、王仲超等一些社会名流。袁白涛先生是我父亲的挚友,又很喜欢我,并觉得我孺子可教,就义不容辞地担当起教我花鸟画的职责。
  在我幼小的心目中,袁白涛老师个子较高而且清癯,穿着笔挺的中山装,爱戴一顶鸭舌帽,精神非常矍铄。他很爱干净,一尘不染,操着湖北的普通话,语速不紧不慢,从不着急,落落大方,文质彬彬的气质使他饱含艺术家的风度。袁白涛先生由于是我父亲的好友,又要给我教画,所以经常到我家里来。因为我父亲酷爱收藏,他也和父亲一起去看画、赏画、鉴画、买画,所以我家有许多书画收藏都是袁先生鉴赏过目的。袁先生教画,总是循循善诱、启人心智、不刻板、不教条,以理解为目的。譬如袁老师给我教牡丹的画法:首先带我去看牡丹,指着一株牡丹讲三叉九顶的叶片结构,讲牡丹根部是木质结构,每年春季发芽开花的部分是草本。花头和花瓣如何表现?颜色如何使用?他都不厌其烦地给我讲清楚。那时的国画颜料品种较少,块状、粉状的较多,颜色如何使用就是关键,如使用块状藤黄时,教我不要舔笔,因为藤黄有剧毒。用朱砂如何制成朱膘,明胶如何煮,石青、石绿如何加胶等,他都诲人不倦详细讲解每一个细节,直到你明白为止。这些细致入微的教导,是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情结。
  袁老师不仅教我画,还教我治印。当时买印石很贵,且有些石质不易刻,他教我用干透的南瓜蒂治印。我兴趣非常高,收集了很多的南瓜蒂去刻印。由于南瓜蒂都是五角星状,所以印文就要按照瓜蒂的形状而作随形印,从此,开阔了我刻印的兴趣,扩大了我的视野、陶冶了我的艺术品味。
  我除了向袁先生学画、印之外,袁先生的艺品、人品都给我以很大的教益,他的朴实谦和,精勤奋进是大家共知的。其实他还是一个极富同情心的艺术家。他在陕西省美术家协会工作期间,推荐了一些年轻人到美院学习,还推荐了一些画家到美院授课。后来,这些人都成为美术界的中坚力量。这些助学济困的实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袁白涛先生是湖北省十堰市竹山县得胜镇人,在陕西美术家协会工作,家住西安市城西举院巷内,我每年过年过节都去看他。当时他和师母两人住在那里,生活非常平静闲适。听大人们说:解放前他还是个地下工作者,到了1957年反右时,不知因为什么问题被关了起来。大约过了三年,有一天他到我家来,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毛料中山装,还戴着鸭舌帽,精神还很好,只是更清瘦了一些。他送给我一个小日记本,上面写满了题画诗,内容全是以花卉为主题,按花卉品类写的五言或七言的诗句。这是他在三年失去自由的生活中的精神寄托,他毫不吝惜的给了我,可能是让我替他保存这件宝贵的资料,题在我的画上,以延续他的精神和思绪。不幸的是,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这本袁老师亲笔写的花卉诗集在两次抄家的厄运中丢失了。我曾在被抄过的废墟中数次寻找都没找到,使这本有纪念意义的小本子从我手里消失了,我难过万分。他对我父亲说:他想回美协工作,现在在协调中……后来又到我家数次,不知什么原因,他也没有回到美协工作。后听说他在女儿家住,我还曾到咸阳一纺织厂他女儿处打听过他的情况,因没有找到他女儿,所以无果而返。听别人说他到新疆伊犁纺织厂他另一女儿处,没过多久,他就回到湖北老家……从此之后,音书两断,我就再也没见过袁老师。
  袁白涛先生在50年代是颇负盛名的一位大画家,他的作品在当时很受美术界的推崇。古人云:“人在情在”,自从1957年他被错划为右派以后,没人再提起这位知名画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作品也流传的不多,人们慢慢地淡忘了当年画坛上这位杰出的花鸟画家。现在五十岁以上的画家还能记得起他,年青一代则对他知之甚少。其主要原因是五十年代出版和媒体很不发达,许多知名的画家当时也很难有一本画集出版。特别是画山水花鸟的画家因为难以配合当时的政治运动,更难以受到媒体的重视,更不用说出版个人画集了。所以袁先生也没有画集及印刷品存于世,少量作品只是在个人手中有些收藏,流传社会公之于世的作品则非常稀少。
  袁白涛先生是一位杰出的花鸟画家,他的作品自成一格,不落俗套,潜心挖掘真、善、美,以锐眼与妙手绘之于画作,既反映艺术家的审美情趣,又体现普通民众的生活意义,从而达到雅俗共赏的目的。他不仅仅是对景写生、抒写自然,还在画中折射出歌物咏志和对生活美好展望的情愫,并透析出画家积极向上的艺术人生态度和价值观。他的作品是属于现实主义一类,但艳而不俗,不随潮流。他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他的画是以对景写物为依托的,既表现了“形”,而“情”又是他的作品最动人之处。面对他的作品,我找回了久违的情感,使我内心澎湃、激动不已。他的作品绝对没有那种寥寥几笔的应酬之作,多是深思熟虑而又感情饱满,甚至是呕心沥血而后作,绝无做作、呆板、沉重、凝涩之感。他的作品清新流畅,像小溪的潺潺流水,富有音乐感,很像是田园交响乐,饱含水乳交融的韵律。
  人的素质,气质与艺术品的风格和质量是紧密关联的,表现在他的作品中,使他的画既鲜活又大气。他大处着眼,细处考究,错落有致的画面构成很有现代感,在极其复杂的景物中归纳出整体的典型美,甚至是蕴含哲理的画面,令人回味无穷。
  袁先生的画,色墨互用,但以用色见长,在国画类型上属于小写意,主要是汲取了清代恽寿平和八大等的精华,演变和创造的新画法。这是从没骨花卉发展而来的一种变异,也是清末一些画家乐于接受的一种画法。虽然他的画以色为主,以墨为辅,不论是空灵数笔或者充塞满纸,好似随意涂抹,实则苦心经营。这种色墨互用之法,学者甚多,若真传实教和高雅的修养以及悟性,虽然外表上看去似乎差不多,而实质却有天渊之别。高手则格高无比,鄙者则俗恶不堪入目,其关键问题是画家对于色墨的理解,对艺术的认识及文化素养的修炼。中国画颜色可使用的范围非常小,如何把握简单的色彩和时空关系,如何把色彩幻化在所表现的物象上则是需要多年的研究和实践。袁先生不但对中国画知之甚深,就是对西洋画法也有较广泛的研究。他对印象派大师们为了保持光的流转闪耀所做的相应的尝试,以及对于特定的一霎那间的自然界所呈现的有色的光的审慎观察,使他们废弃传统的阴影而采取鲜明灿烂的色彩,从而不顾固有色,使整体气氛效果代替固有色的抽象观念非常赏识。因为这些观点与国画用色有相似之处,所以他乐于借鉴印象派的理论渗入到他的创作中来。
  另一方面,袁先生又是一个极为传统的画家,他认为:“任何一种艺术都无法摆脱传统”。在艺术领域中,我们首先受到传统的熏陶、影响和依附。传统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传统所蕴含的丰富博大则会物极必反,为演变、发展、创造提供更大的可能性。在传统理论和西方绘画的理念相冲突的年代,袁先生以他敏锐的思维和悟性,把他所认识到得中西绘画的表现方法有机的结合在他所经营的绘画中来。虽然由于时空条件的限制,当你看到他的作品时,还是能感受到节奏和韵律的变化,感受到色与墨的和谐。他那巧妙氛围的营造,使你感到心灵的宁静和美好,引发你诸多的思考,联想,达到一种人和自然完全融合在一起的感觉,使你深深沉醉。
  “致广大,尽精微”,这是所有艺术都在追逐的标准,衡量它的尺度,并不是技法的完善,而是修养的积累,这种抽象而又难以把握的状态,容易使人陷入无奈的尴尬。这种无奈如没有突破的理性思维,我们就会堕入亦步亦趋的教条主义怪圈。认为只有循规蹈矩就可以达到目的,事实上是极大的盲目。这样说来,似乎有些玄虚,但这的确是一个画家长期艺术生活积累和思维素质的表现。这种艺术理念,就是指导我们绘画技艺表现的灵魂。在今天这个无视技艺的价值和唯技艺价值并存环境,如何认识传统和把握现实生活,这绝对是有赖艺术家对自然和精神感悟。我们在潮流面前要保持冷静,不要轻易的标新立异,更不要墨守成规,要在生生不息的生命中感受自然和现实中永存的天机。素质是一种文化,文化是时代、历史、生活的理解,理解则是心灵的启迪。绘画艺术的价值并不只是愉悦、欢快视觉,我们必须从中找到慰藉灵魂的感觉。
  诚然,现代人的生活极为匆忙,身心大多疲惫,对猎奇的精神渴望因此更加强烈,饥不择食者常常会成为远离社会、远离生活、远离人本、求奇求异、求刺激、求怪异的追随者。当艺术的媚俗趣味成为人们的审美观念时,被伤害的不仅是艺术消费者的群体,也包括画家自己。艺术家不应回避对社会和时代的关注,也不应漠视对同类命运的关怀,更不要以功利为追逐的目的。画家内心的匮乏和精神的空虚,必然导致其艺术审美的浅薄,从而导致自我灵魂的枯竭。
  袁白涛先生认为:“任何新的艺术手法与手段,现实和传统都是它们的源与本,其它的艺术样式与流派都是它的变体或变种。抛弃传统、抛弃现实生活进行创作,则无疑于舍本求末。”这是早被历史证明的客观事实,只有坚定的继承传统,关注生活和现实中的人们思想情感达到共鸣,才能做到万变不离其宗,人类创造的文化艺术,不是在游戏人生,人的社会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当然也是会有游戏活动的,但是人类创造的文化艺术,都是艺术家真诚的情感。因为艺术总是理想化的现实,艺术如等同于世俗生活,艺术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艺术的精髓是包涵着超越世俗生活的理想,是铸就社会价值形态的上层建筑,使人们在欣赏消化的同时,产生尊敬,甚或敬畏和崇高感。同时对艺术而言,这一切都是各种艺术对各个人的感受不同而已,艺术就是在不断创造中获得生存和发展,这也正是艺术本身的可贵之处。袁白涛先生遵循着艺术家的可贵精神,反反复复地锤炼,越锤越纯,越炼越精,使作品最后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而成为经典之作。
  诗如其人,画如其人。从外表看袁先生风骨清奇,仪姿不凡,他的画也和他人一样统一。他的作品笔墨皆秀,骨格高雅,秀骨隐于内,显现出书卷气。如《书法要录·袁昂古今书评》评“蔡邕书,骨气洞达,爽爽有神气”。
  袁先生一生是苦涩的,但作品显现出多彩迷人的生活场景。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而赋《离骚》,司马迁受宫刑而作《史记》……凡此种种,皆表明人的生活不能大顺,特别是艺术家更应该尝尽生活中的酸、甜、苦、辣,而后才能创作出不朽的作品。谨以此文纪念袁白涛先生诞辰108周年。

   于听声阁
 2008年4月16日

 
  邵梦龙,生于1945年,原籍安徽。幼年随父习书画,师从袁白涛先生,9岁加入陕西省美协,12岁成为陕西省书协会员,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服》、《中国少年报》、《陕西日报》、《红色少年报》发表书画作品。1962年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专题片《金石书画》专门介绍少年梦龙和画坛巨匠石鲁先生,还与著名书法家陕西美协副主席张寒杉先生联袂拍摄电视专题片。七八十年代,创作连环画二十余种。曾任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审、编辑部主任,著有《邵梦龙国画艺术》《邵梦龙画选》《水墨生涯》《人物头像画法》和《手的艺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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