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散记

袁莉莉

晚饭后，与友人相约散步。多日未见，见面自是一番雀跃和亲热，连日来的工作疲累和生活郁闷暂时抛却脑后。因天色尚明，我们商议决定，去走走堵河对岸的十竹路。

十竹路就在城边，可我总在车窗内一瞥而过，一直未能近距离地接触。我和友人顺着民族路前行，经过上庸城，穿行过廊桥，左拐踏上了十竹路。道路宽阔，灯光明亮，人车稀少，空气清新。我们沿着步行道，边走边聊，聊美食、聊八卦、聊时尚、聊娱乐、聊工作、聊烟火、聊天文地理、聊鸡毛蒜皮、聊家长里短、聊海阔天空，总之是无所不聊。时而会心莞尔，时而朗声大笑，时而默然不语，享受着岁月的静谧和安详。

一路上，也遇到了散步健身的，有漫步徐行的，有大步流星的，有挥汗如雨的，相视一笑，擦肩而过。许是夜晚行人和车辆不多的缘故，灰尘和杂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有树木的遮挡，路灯也显得不那么明亮了，反倒有几分柔和，又给这条路增添了几许静谧。

途中风景甚好，道路两旁的香樟树枝叶繁茂，在灯光的映照下，白天青翠的树叶显出矇矇眬眬的黄色，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阵微风拂来，几棵柳树忽然热闹起来，柳絮从我们的身边匆匆跑过，像一群调皮的孩子在肆意玩耍，东奔西跑，四处乱撞。路旁还有花圃，一株株蔷薇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着抢着竞相怒放，淡粉色的花朵从青绿色的叶子间伸出头来，你瞧着我，我看着你，摇曳生姿，顾盼生辉。花朵稠密的地方，一朵挨着一朵，一朵推着一朵，好不活泼热闹。“我在开花！”它们笑着嚷着。我们不由得凑上去，驻足凝望，沉浸在这繁密的花朵的光辉中，其他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宁静和心灵的愉悦。

继续往前，耳旁传来哗哗的堵河水声。竹山县城本是大巴山里的一座小城，但因为有了这条河，便生动活泼了起来。堵河是汉江南岸的最大支流，也是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核心水源之一。近年来，竹山县积极推进生态治理和修复，精心呵护堵河水资源，良好的生态环境也吸引了鸳鸯、鸬鹚、白骨顶鸡、绿头鸭等保护动物前来繁衍生息。群群水鸟时而在水面游弋，时而在沙滩嬉戏，呈现出一幅鸟水和谐的生态镜像。为方便群众出行，竹山县在堵河上架起了多座桥梁，竹山大桥、堵河二桥、堵河三桥、五福桥、圣心桥、廊桥，既密切了两岸人民的联系，也拉动了两岸经济的发展。尤其是新修建的五福桥和廊桥，新颖的造型，旖旎的灯光，一开放就博得了人们的赞许。新改建的圣心桥也不甘示弱，不仅加固了桥身，而且亮化了桥貌，还添加了一段玻璃栈道，胆大的欢呼雀跃，胆小的失声尖叫，给人们的生活增添了新的乐趣。

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个时节的风，没有寒冬腊月的呼啸刺骨，也没有炎炎夏日的热浪灼烤，就像妈妈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地抚摸着你，最是温柔自在。微风阵阵，迎面吹来，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不知名的花香，吹动了我们的衣衫，吹干了我们的碎汗，吹走了心里的愁绪，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不知不觉间，我们就走到了竹山大桥下。停下脚步，仰望这座竹山最年长的大桥，不禁感慨良多。虽然英姿不减当年，也经过了加固和亮化，但是依然掩盖不了它斑驳的外表和沧桑的容颜。这座大桥，是20世纪70年代的竹山人民靠肩挑背驮建成的，它见证了竹山人民艰苦卓绝的奋斗，也承载了太多人的青春和记忆。我高中时才到竹山县城生活，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但也曾来到堵河大桥上，吹吹凉爽的风，远望山那边水尽头的外面的世界，总想着有一天我长大了能走出竹山，活出自我。直到现在，我依然没能走出竹山，依然生活在竹山。尽管现在的我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平庸普通，可我却一点儿也不失落，甚至还很庆幸，因为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都是精彩，我更深深知道我最亲最爱的父母、爱人、家人、朋友都在我身边，一介俗子，夫复何求？

回望来时路，我们已远离竹山县城，我的家园又呈现出另外一番风景。沿河两岸，灯火璀璨，依稀传来乐声，疑是天上飘来的仙乐，如梦似幻，原来是对岸的河堤广场上人们在纵情歌舞。一河碧水奔涌而来，夹杂着水汽，裹挟着希望，颇有上海外滩的感觉，想高歌一曲叶丽仪的《上海滩》，又恐吓跑路人，多出一个神经病的“美誉”，徒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