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波仙子
印象最深处,总是想起母亲为我做的那件浅紫的套头衫。
那是母亲去集市上扯的布,在自家缝纫机上缝做的。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我坐在母亲身后,怀着一颗期许欢悦的心,听着缝纫机的“嗒嗒”声,看着那块浅紫的布在母亲手中慢慢变成一件漂亮的套头衫,欢悦的心简直就要蹦起来。做好套在身上,对着镜子臭美着,侧侧身、扭扭腰,展示给母亲看,似乎有些单调。母亲让我脱了下来,拿出我的铅笔,在前衫上画上了一朵微绽的荷花,下面是波纹微动的水。然后,拿出花花绿绿的绣花线,坐在灯下,细细地绣了起来。
夜很深了,母亲还没有绣好,有些失落的我倔犟地坐在母亲身边,偎着她的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眼前的炉火,不肯去睡。听着炉火上的开水壶“呲呲”地响着,不时地翻烤着炉子上的红薯,然后,吃得心里甜腻腻的,身体暖融融的,嘴巴上长出了黑黑的胡须,也不管不顾,眼睛瞪着母亲手里的丝线在上下飞跃。那时,感觉整个冬天的希翼都在那件浅紫的套头衫上,幻想着那朵荷花在我胸前,是如何的迎风吐蕊,那种期许深深的埋在童年的记忆里,而那时眼里的冬色,是昏黄灯下的那一抹浅紫,暖暖的色调,氤氲着我的童年,不曾褪色。
冬日的暖阳缓缓升起,牵着妹妹的手走在白雪皑皑之上,远远望见那一缕袅袅而升的炊烟,心里就会涌出一种亲切的暖意,家的感觉真好。
记得那年我才十三岁,妹妹看着我的新衣,眼神可怜巴巴的,我实在不忍心,就悄悄脱下那件衣服跟妹妹换着穿,在回家之前,再换了回来,那种小小的欢愉在我们之间缠绕。那时,我已经学会织一些简单的物件,就从家里翻箱倒柜的扒出一些颜色不一,粗细不匀的毛线,在灯下学织手套,每当那时,妹妹总是偎在我的身边,不停的问:“姐,是给我织的吗?是吗?姐……”
冬天的寒冷刺骨,那时的手总是冻得红肿,溃烂的地方露着鲜红的血色,那双手套织好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开春了。然,一点也不曾减退我们的欢雀,看着妹妹把手套套在她的手上,正好遮住被冻烂的皮肤,真好。望着她扬着手,向着阳光的笑脸,凝望,心里暖暖的,妹妹的懂事总是让我心疼,或许在妹妹的眼里,冬色应该是七彩的,那些色彩都氤氲在那双手套上。
渐渐长大,才知道,儿时的欢愉是那么得简单,又那么得深刻,冬日漫野的雪白晶莹都抵不过那抹浅淡的紫色,和妹妹手上那七彩的温暖。
冬日记忆,总是跟雪花分不开的,感觉那时总是能望见高高的廊檐上,垂挂着一尺多长的冰凌,厚厚的积雪覆盖了世界,穿着硬硬的雪地靴,走在上学的路上,看着人们不留神的滑倒,笑得前伏后仰的,随后自己也滑了下去,那时,数九的寒冬从来不曾冰封住心底的欢笑,心底总是暖意融融的。雪花纷飞的世界,浪漫犹如童话,那片片雪精灵用柔软的触角轻吻过脸颊、眼睑,滑过脖颈,凉凉的,浅浅淡淡的,洁白的羽毛点缀着新娘的裙摆,幻想着用片片雪羽串成纱裙,一双小手被心爱的王子牵着,迎着圣洁的净白世界,走进梦幻的童话中,那里的冬色是纯白的、晶莹的,没有一点的瑕庛。
随年龄的增长,那些儿时的记忆和幻真渐渐被遗落在岁月之河中,那些美好的梦早被时光斑驳得支离破碎,在冬雪晶亮的某个瞬间,白雪世界的童话变成了灰色,莹白的世界在心里暗淡下去。随后,每年的冬日,雪花飞舞的时候,摊开掌心,盈握的也只有一汪的冰凉,心里渐渐麻木,随着冬的浓重,渐渐结上了冰。
然而,每年的冬临,依然期许着雪花的眷至,只因,爱上了雪白世界的澄净和静怡,迎着灿舞若蝶的飞絮,踏着那一片的纯白,心灵就会被它洗涤掉所有的尘埃,轻灵的一颗心慢慢融入其中,聆听雪花温婉成一地明眸,醉梦不醒。
也是雪花飞舞的冬日,我分明看见一汪幽泉,在皑皑白雪之中盈着一双笑眸,温婉如梅,掂一季的澄净透白,袭一身白衣胜雪,横笛咏梅,摊开温婉的掌心,片片雪花跌入那弘温暖,融于掌心,醉了梅红。
踏雪寻梅点点红,晶莹之下暗吐香。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望望窗外,冬日的暖阳氤氲全身,今年的雪和我爽约了,它迟迟不肯降临,不知墙角点点的梅枝绽开花蕊没有?它也是在等雪吗?梅花雪黛,馨香高洁,这样无雪的冬日,总是感觉冬色单薄了些许,有一丝小小的失落。
也无妨,就静坐在窗内一隅,摊开素笺,砚好墨,以微笑的姿态等待。
等待,那片雪花来装点冬色。
等待,两个人的,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