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  鸿

 
　　我在城里开了家餐馆，本来生意不错，只因各单位的签单太多，差点就要关门歇业了。为了加快资金周转，我曾多次派人去要账，但都无功而返。没办法，我只能亲自出面了。
　　那天我去了一个单位，门口有保安把着。但我进去的时候，他只顾玩电脑游戏，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到了办公大楼一楼，我遇见了一个小伙子，忙说：“请问你们财务室在几楼？”他代答不理地往五楼指了指，我就上去了。财务室里只有一个中年妇女，我边给她打招呼边将一沓签单递过去。她只翻了几页，就依然退还给我：“你得去找我们主任签字，不然，我有钱也不能给你。”于是我又去找主任签字。主任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但门关着。我敲了几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算白跑一趟。
　　后来我又去过几次，但每次都没见到主任，因为他的门始终关着。我问过他们单位的人，有一次他们告诉我，说主任出差去了。另一次他们告诉我，说主任旅游去了。我问他们主任什么时候回来，他们告诉我，主任去了“新马泰”，大约还要十天半月才回来。我觉得他们是在骗我，便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等，可等来等去，大家都下班了，却还是不见主任回来。
　　我又白来一趟。
　　那天我又去了，主任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但刚到五楼拐角处，就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我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等我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办公室里却没有人。于是我便猜想，刚才那个人肯定是主任，没准他是故意躲着我。我这样想着，就去追那个刚才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人。但这个人走得很快，刹那间就蹿进了另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轻轻一推，就进去了，但里面的人很多，根本搞不清刚才进来的人是谁。我只好问了：“你们哪位是这个单位的主任啊？”
　　一个人说：“他不在。”
　　我说：“我刚才分明看见他从办公室里出来。”
　　另一个人说：“你这人好怪，主任外出旅游去了，如果你非说他刚从办公室里出来，那可能是你见到了他的魂魄！”
　　我说：“这主任旅游也该回来了呀，你们上次不是说还要十天半月嘛，可是这一晃都两个月了，他不可能还没回来！”
　　又一个人说：“主任是早就回来了，可他又到海南旅游去了。”
　　我断定他们是又在骗我。因为主任的办公室门开着，这说明他并没走远。而且主任就在他们中间。只是我拿不准谁是主任而已。我只好对一个像领导模样的人说：“你一定是这里的主任吧？”　　　这个人笑了。他对我说：“借你吉言，要是我将来能当主任，我一定买好烟好酒谢你！”
　　我又问另一个人：“那么你是主任了？”
　　这个人也笑了：“你是组织部长啊，眨眼功夫你就发了几顶官帽，只可惜你不是！”
　　我不免有些生气了。我说：“你们到底谁是主任呀？你们红口白牙地吃我的、喝我的，轮到结账怎么就这么难呢？。为了万把块钱把我腿都跑细了，可到现在连个签字的人都还没找到！”
　　一个人说：“我们也不会赖账，给你钱是早晚的事。眼下不是没钱吗。”
　　我说：“眼下没钱？那你们主任到处游山玩水怎么就有钱了？”
　　一个人说：“你这话说的没错，不过你别在这种场合说，你应该找我们主任说去。”
　　我懒得跟他们白费口舌，转身就走了出来。
　　正准备下楼，我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便很快回到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办公室真大，分里外两间。比起有些级别比他高的领导来，装修和摆设都高档得多。主任的办公桌也很大，足能围坐二十人吃饭。我进去以后，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就在办公桌边的转椅上坐下来。大约过了半小时，办公室里突然闯进来几个人，一看就是民工。他们一见到我就大声嚷道：“看你今天再往哪儿躲！”
　　我被他们的话搞蒙了，只好萎缩在转椅里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
　　他们中的一个人把欠条递过来，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我说：“今天你要是再不给我们签字，就休想走出这个大门！”
　　我总算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是把我当成了这个办公室的主人。我便笑起来，跟他们说：“我也是来要账的，这个单位欠我的餐费。”
　　但他们却不信。一个人说：“你分明就是这个单位的主任，别想再忽悠我们了！你今天要是还不给我们签字，我们就天天陪你上班！”
　　我说：“我真的不是这个单位的人，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来找主任签字的。”
　　他们生起气来，凶巴巴地说：“你少啰嗦，给我们个痛快话，你到底签不签字？”
　　我说：“我不是……”
　　没等我把话说完，他们中的一个人就发疯般地冲了上来，朝我的我脸上就是几拳，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你这个王八蛋，游山玩水有钱，可就是没钱给我们结账，你今天要是还不签字，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这个人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刀来，而另一个人则走过去把房门关死。然后他们杀气腾腾地逼近我说：“你到底签不签字？不然我们就废了你！你信不信？！”
　　情急之下，我猛地想起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便乖乖地说：“我签，我签！”
　　然后拿起笔就在欠条上飞快地写下了“同意如数支付”，并在落款处签上了主任的大名。
　　见我签了字，他们才收起刀，然后摔门而去。
　　我被他们吓得只差尿了裤子。在他们走后，我便逃也似地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还真的从财务室拿到了钱。当我们在办公大楼一楼再次相遇时，他们一边分钱一边对我说：“谢谢你呀，主任！”
　　我在这个单位一分钱没要到，但却成了他们的主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