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夜雨,滁州晓春。我携两袖尘埃,在文字的水榭间与古人促膝谈心。左手拂过《岳阳楼记》的浩荡湖风,右手浸入《醉翁亭记》的酿泉微醺。
范公先至,眉间锁着“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凝重;欧公随后,眼底漾着“与民同乐”的桃花春风。
我拱手相问:“二公,晚学身处盛世,却常觉胸中垒块难消,是何缘故?”
范公指向窗外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尔之块垒,实乃天下缩影。若无‘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之念,乐便如浮萍无根;若无‘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之志,忧亦是空壳虚言。忧不在眉头紧蹙,而在将万民置于心头称量。”
我垂首自省:在这信息奔涌的时代,每日被热搜牵动心绪,却鲜少关切屏幕之外的沉默众生。原来我的“忧”失了根基,如无锚之舟随波逐流,终成矫饰。
欧公斟一盏酿泉含笑相劝:“且饮此杯,再论忧乐。”酒液入喉,恍见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他捋须笑道:“忧与乐如琴之两弦,偏执则失其音韵。若只许范公之忧,不答太守之乐,天地便只剩肃杀;若只贪宴酣之乐,不念稼穑之艰,终是醉生梦死。乐,当与万物共享,与岁月同春。”我抬眼望去,见亭外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豁然开悟:我的“乐”常困于“朋友圈”的九宫格,沦为表演式的喧闹;而古仁人之乐,是“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是将他人的欢欣化作自己的慰藉。
霎时间,体内“咔嗒”一声,似有枷锁应声而落。
二公相视而笑,命我执笔将“忧”与“乐”各书一行。我蘸墨挥毫——
忧,愿作一根悄悄绷紧的纬线,织进时代粗粝的布帛,不让冷风透骨;
乐,愿作一朵不动声色的野花,绽于山野小径,让赶路人闻到半点香暖。
范公颔首:“纬线虽细,可御寒霜;野花虽小,能慰风尘。忧当有形,乐当留香,方不负此生。”欧公抚掌:“善哉,可入世践行矣。”
夜渐深,我重展卷册,见字里行间浮起微光,范公与欧公并肩而立,执礼相别。我还礼笑道:“承蒙二公指点,方知忧非重负,而是脊梁;乐非轻浮,而是羽翼。自此山河远阔,我行其间,当负一肩青翠,携满袖芬芳;让忧与乐如呼吸相生,共筑此心楼台。”
洞庭雨歇,滁州春浓。合卷时,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千年前的鼓瑟同频共振——
先忧后乐,忧在乐前,是格局;与民同乐,乐在忧后,是情怀。而我,愿作一根串联古今的丝线,将格局绣进情怀,用情怀织就山河。
(作者系上庸镇中心学校初中部九年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