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一夜，一枕春梦醒来，银色的月光轻泻在床前的地板上，窗外，安详静谧笼罩着夜色中的小城。慢慢地，一阵高低有致的声音从耳畔弥漫开来。屏神静气，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呱，呱，呱。疑心良久，遂恍然大悟，这是青蛙的乐章！ 
　　不用起床探究，蛙声是从楼房五十米开外的池塘传来的。窗户下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公路，再前面就是横贯东西的堵河大桥，紧挨着桥下的外边就是一口几乎干涸的池塘。阳春三月，几声春雷过后，这些栖居在池塘的青蛙就忙不迭地从泥土里爬出来，乘着夜色给林立的高楼和酣睡的人们歌唱春天的消息。 
　　蛙声在耳边回响，脑海里却逐渐浮现出乡下老家的春景，那才是青蛙安居乐业所在。水田里传来第一声蛙叫宣告农忙时节的到来，紧张的春耕开始了。农家汉子牵来壮牛，套上犁耙，翻耕休整了一个冬天的稻田。黑黝黝的田泥从铧边翻过，大块的泥土被耙齿辗成粘稠的泥浆，浑浊的泥水从犁耙边荡漾开去，形成一道道远去的水晕。刚刚醒来的青蛙被眼前的阵势吓懵了，纷纷四散逃命。一时间，村里犁田打耙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而这时的村庄也正是景美如画的迷人季节。和暖的阳光下，刚刚抽绽的嫩绿铺满了田野，染绿了山岗。金黄色的油菜花开得正旺，绿地毯似的麦苗正在拔节。红的杏花、白的梅花点缀在村舍前后。幽香的兰花隐居树荫之下，一串串粉色的葛花从树丛中欲露还羞地探出头来。春燕忙着衔泥筑巢，蜜蜂忙着采花酿蜜，人们忙着播种春天的希望。等及水田翻耕耙平，水面像镜子一样平，青蛙又纷纷回到田里，整天都呱呱地叫着。它们就在这舒适的田野上栖居，每天用叫声催促人们插秧种地。到了仲夏时节，绿油油的秧苗长起来，青蛙们整天忙着捉害虫。夏夜，人们在院子里纳凉，阵阵轻风送来禾香，也送来声声蛙鸣。
　　时光荏苒。长大后，因为读书就远离了故乡的蛙声。在省城读书的时候，学校虽在郊区，旁边池塘的污水里有很多鱼虾，却很少见到青蛙，春夏的夜晚似乎从没听到过蛙声。毕业后，回到家乡小城，开始就租住在池塘边的民居里。那时，池塘被人承包养鱼，里面就有很多青蛙，春天到来时，青蛙们卖力地呱呱大叫，但没人理会它们的叫声。再说，城市喧嚣嘈杂的声音远比蛙声大得多，人们满耳充盈的都是人为制造的声音，谁还能听到自然的蛙声呢？即使在喧嚣过后归于平静的夜晚，蛙声好不容易从牢固的钢筋水泥房屋挤进来，可那些被生存和利益纠缠着的人们会有心思去听吗？ 
　　蛙声被人冷落，青蛙的命运也好不起来。就在这个池塘，每到夏天就有很多学生模样的青年来钓蛙。他们用一根竹棍悬上一丝线，做成钓鱼杆模样。钓蛙时就用钓竿连同悬吊丝线的诱饵不停地在水草上晃动，捕食害虫的青蛙哪会料到有人会加害它们，不时有青蛙跳起来咬钩，这时钓蛙者就收起钓竿，捉住青蛙随手放进身边的桶里。鱼塘的主人看到这帮青年只是钓蛙，也就不加劝阻。有时，这些人还在晚上带着手电筒钓蛙。听说，一小桶青蛙就能卖到上百元，小青年们把青蛙卖了换钱进网吧，而这些活生生的青蛙不久就成为食客餐桌上的美味。不仅如此，青蛙生存的环境也不断遭到破坏。不知何时起，城里下水道的污水排进了池塘，水质变得发黑腥臭，接着就有人把生活垃圾不断地倒进塘里。鱼是养不成了，池塘被迫废弃，长满了荒草。可善良宽容的青蛙不太计较人类的恶行，干涸的池塘仍顽强地传出阵阵蛙声。 
　　愿蛙声化作一泓清冽的山泉，洗去人们心灵的浮躁和尘埃。

（作者单位：县公路局　 李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