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静闭的火焰
一
　　象我这样胸怀高远而又身困乡村讲台郁郁不得志卑微如蚁的人虽多如草芥，但又象我这样到二十七、八的大龄青年了，在爱情的履历上仍属一片空白，还别说是童男，就连女士的手都没摸过的男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沧海一粟了。并非是我的外表或风度缺乏吸引力，恰恰相反，倒是我挺拔伟岸的身躯、白皙俊逸的面庞、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讳莫如深的近视眼镜以及眉宇间虎着的横眉冷对秋波的威仪使多少视我为白马王子并为我一见倾情的姑娘、小姐们或多或少显得信心不足最终还是望而却步了，当然她们中也有不少人最后还气愤地骂上一句：“臭迂腐，孔乙己，有啥了不起？”或“穷鬼一个还自命清高自命不凡，哼,白馍馍一包菜而已！”平心而论，我的不屑红尘并非是我的故作高深也更非我不食人间烟火，表面上的轻松和无所谓并非是我刻意装出来的君子像，而是我不遇红粉知己誓不释怀的坚决造就了我的这种孤僻。其实我的内心还是充满了一种很孤苦很无奈的痛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是多么强烈地怀念我心中的维纳斯多么痛苦地忍受身体之内有一条蛇在蠕动的那种骚动啊。这样守身如玉的壮举不仅享受不到类如“贞洁牌坊”的标榜，还反遭世人的嗤鼻甚至还会让别人猜疑为你是性冷淡或性无能呢，细想起来就象有句歌里唱的“这究竟是为了啥为了啥？”
　　这不，我不能就这样在命运面前逆来顺受，我不能遥遥无期地等待爱情象陷饼一样从天上神奇地掉下来，我不能再甘心于那狭小闭塞的天地里继续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当然，我也更不能满足于那一个月的辛勤耕耘仅获得两百多块的报酬和靠微薄的稿费来换取廉价的纸烟和劣质的烈酒来麻醉自己的灵魂这样一个窘迫的现实。尤其是在我读到当年十分畅销的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时候，都市生活的瑰丽神奇与现实生活的闭塞冷酷之间的巨大反差，所激发出来的强烈愿望终使我下定了要冲出“围城”决心。虽然我那终日与黄土为伴的父母百般地阻挠，在他们看来我实现了几代人都没能吃上“皇粮”的梦想，这已经很有容光了。哼，你不就是因为目光短浅安于现状所以才比别人文化多，还不如别人命运昌达吗，还要我这样窝囊一辈子吗，没门！当然，这话我只能憋在心里。我说服不了他们，他们也知道不可能改变我，所以才请了很多人给我做工作，我母亲还几次三番地在家里拜请菩萨保佑我早日回心转意。但是，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无用功。刚让这一届学生参加完升学考试，我就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毅然决然地奔向邻省的古都西安。
　　事实证明，我的这一举动是多么英明的。受聘的这家公司是专业从事夜景照明工程的。简单地说吧，就是用霓虹灯、礼花灯等现代灯饰营造城市瑰丽的夜晚景观来愉悦人们夜生活情趣的那种设计安装维护一条龙服务的专业公司。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这种工作为自豪， 光明对于人们有多么重要，这种职业就有多么神圣。我们主要跑业务搞推销，有了“单子”还能好好过一把工人瘾。当穿上工作服，戴上安全帽，将精心设计打造的工程装下来之后，再粗狂地吼上两声“嘿，咱们工人有力量！”那种感觉真是惬意不过的。尤其是在看到模拟礼花爆竹的独特动态光感照明效果如期现出来，并将小区的居民楼照得五彩缤纷绚丽无比人们正纷纷为之欢呼雀跃时，我们的心情也甭说有多激动了。然后在背倚匆匆人流车流的夜市，让烤肉填饱空空如也的肚皮，再无所顾忌地海喝啤酒，划拳行令，又是一种怎样的快乐！
　　上下班的快节奏，位于西高新区高科大厦15楼上豪华气派的公司写字楼，旋转椅，人手一台的微机，中央空调，严肃的办公气氛，一切都如电视剧里的镜头一样，对我充满了新奇和诱惑。每当夜晚来临，我总爱登上人行天桥依栏望远，分享夜晚才会盛开的难得的从容和恬淡的寂寞。虽然都市鳞次栉比的高楼车水马龙的街市令人眩目的繁华之于我的这份激动并没有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那般夸张，但是彩灯霓虹辉映下的都市之夜却使我对现代都市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就象公司老总常挂在嘴上的被称作理念的东西，夜景照明的意义已远远超越了照明的本身，而成为人们对生存环境的审美需求和文化包装，成为人们的五彩心态的一种模拟或粉饰，因此它才自然而然地成为一种消费的时尚。尤其是这都市里的青年男女或者是最时髦的“新新人类”的生存状态、价值取向和爱情婚姻观念上的现代或前卫更使我恍如隔世。我不得不借用他们的思维模式来刷新积垢在我大脑皮层里的被他们意谓陈旧的思想。我意识到，我已经真真切切地接触到了这个流光溢彩的都市，但我知道我所谓的接触还仅仅停留在表层上，一如这夜幕上漂浮着的霓虹的艳影，要想深入并融入其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更多更深层次更本质的东西需要我去更进一步地接触，诸如定单，诸如恋爱，诸如性，诸如处世哲学，等等等等。
二
　　在这广阔的天地里，我急需要为自己充电。该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且不必说我是怎样从学windows操作基础到三维动画再到多媒体语言，也不必说怎样从研读营销学到现代企业管理的专业书籍，单说从我的工程部部长那里就学到了令我耳目一新的东西——当然从这个只有小学学历的部长那里能够学到的自然是属于社会学范畴的——然而也就是这些东西就足以使我找到了一种从属于现代生活的感觉和希望，并足以自信在不久的将来我即使成不了时代的弄潮儿，也不至于被时代的涛声所湮灭。
　　可以说我现在已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尽管一个月之前我对他还是鄙视的，毕竟他是几个大字不识的文盲，而我的学历虽然是函授的但好歹也是本科毕业。但事实就象他说的你文凭高又怎样？这里不是政府部门*职务和文凭来给工资划杠杠，只有能拉来单子才是硬道理！不仅我们这群业务员，就连从本市名牌大学毕业的我们现在的销售部经理在内，一起拉来的单子加起来还不如他一个人的多，所以到月底大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领到大把大把的票子而想不通也要往通里想。正因为他的文凭低，老总才照顾情绪让他做了个徒有虚名的工程部部长，要不然，销售部经理的帽子早就非他莫属了。老实说，除了我之外，对他大多仍旧一直抱着排斥态度的。在慢慢改变了先前所有的思维方式后，我认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检验我们行为值不值的唯一标准当是实惠了，所以这样排斥和不服气人家其实是自欺欺人的。也许是我这来自乡村的“土八路”好拉拢，有些孤立的他，对我才表现了特有的热情——要收我做徒弟。我当然正求之不得拜他做师傅了。
　　他叫许诺。做师傅的，总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别看他只有小学文化，他的那套理论却独到而实在，他侃起来既有板有眼又深入浅出。他说人生有许多哲学，都完全*你自己去悟，什么教科书上说的全都***扯蛋。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许诺吗？我告诉你，在现世上混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口才。而口才运用最重要的秘诀是什么？是许诺。什么沉默是金沉默是银，哼，我看啊沉默是一堆臭狗屎而已！我就讨厌公司那几个半天都磨子碾不出来个屁来的本科生还伪装着玩什么深沉！你还别先问许诺是什么，你知道金银是什么吗？金银就是许诺，换句话说许诺就是金银。今天老板给我发了很多的薪水，这薪水不就是金银吗，这金银不仅仅是老板对我的许诺，更是**给客户的许诺赢来的回报。世界上的许多也可以说是所有事情都是*许诺挣来的，至少承诺的功劳是不可埋没的。就说这幢大楼（刚好，我们正从一幢正在紧张施工的居民楼前经过），在动工前政府对市民许诺这将是质量最好房价最低的安居工程楼和爱民工程楼，设计部门也许诺我们将派出资级最高的工程师亲自设计最时尚的结构方案，承建商当然要许诺全部采用符合国家认证标准的最新型的绿色环保材料既保证质量又注重速度还高挂宣传牌什么力夺鲁班奖什么确保一百天成功封顶，地产商更是信誓旦旦地许诺用怎样优质的售后服务和极具人性化的物业管理确保市民住得将如何开心如何舒适如何满意，你想想他们不许诺行吗，他们为什么要许诺，他们的许诺就没有水分吗？为了生存，你就必须善吹善于去许诺。而这些所谓的许诺全都是在蒙混傻子们的眼睛，你想想吧，既然是最低的房价就一定不会有最好的质量至于那进度嘛到是百分之百能超前竣工的，既然是最新型的建筑材料那就意味着这种材料刚刚问世就一定还没有被国家认证推广。而正是有了这些渗了水分的承诺才使这里的政客们由此获得的是市民的信任和升官发财的机会，商人们则大把大把地捞到钞票。谁能够保证若干年以后这幢楼就一定不会现出其华丽外表内的“豆腐渣”工程的原形呢？这些都是公开的许诺，还有一种万万不能公开的许诺，就如这工程里边之所以是这些设计、承建、开发单位而不是别的单位，学问就在这里边，你要揽工程就必须敢于许诺敢于舍得抛高额回扣……
　　他越说越来劲儿，干脆从我手上抓过刚买的报纸往人行道粗壮的法国梧桐底下一铺，拉我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现在你该一定知道了我的名字的涵义了，其实我以前的名字不叫这个，与黄土青山为伴的老父给我取的学名叫许崇山。我才不崇爱那大山呢，14岁就出来浪际江湖了。首先就是在建筑上干小工，后来拉过板车，卖过报纸，做过小吃，当过“贩货郎”，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累都受过，慢慢的我就悟到了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窍门了。虽然，我书读得少，但是我勤于自学，养成了随身携带小本子和圆珠笔的习惯，凡听到或读到的有用的东西我随时都记下来，并练就了三寸不烂之舌，毫不吹牛地说，我已经是社会大学的本科毕业生了。你看吧，这个小学毕业的文盲，你能小瞧吗？就象马克思突然发现了资本主义的价值规律一样，我也突然之间明白了这许多文盲先富起来的秘诀了。
　　不，也不必说这些，不必说他是如何教我怎样靠在客户面前靠许诺拉来单子，毕竟这些还不是当前的我最最急于解决的问题。其实，我之所以佩服他，更在于我要急切地知道他是怎样*花言巧语的许诺来获得女人的青睐的。因为这不仅是我最关心的，更是我急于要解决的关键问题，而他在这方面又是最拿手的，他泡妞的本领比他做业务的本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