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的遗憾

作者：袁知禄/口述　侯金玉/整理

　　【采访手记】 2022年7月10日，早上７点出发，与陆龙和、袁胜敏同志一起前往麻家渡镇，和镇退役军人服务站小杨会合，一同前往拜访退伍老军人袁知禄。老人家很是热情，听我们说明来意，高兴得不得了，每问一件事，老人家略加思索，便娓娓道来。讲述中，老人家掩不住自豪，也一直为没有荣立一等功而遗憾。

      △袁知禄，1933年出生。1950年1月入伍，随部队入朝。1954年11月退伍，带队参加过东沟水库、谭家河水库等多个工程建设。（陆龙和/摄影）

　　我是1933年2月12日出生的，出生地是圣茶柳树沟，圣茶后来改名鸡公梁村。我有一个姐姐，已经去世多年了。

　　小时候家里很穷，吃饱肚子是最大的事，所以没有跨过学堂门。没有文化，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所以，每逢重大节庆，我都自告奋勇到学校给娃子们讲我的经历，激励他们好好读书。去年在党史学习教育过程中，我还到麻家渡小学讲了一次，告诉娃子们要记住革命先烈，记住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要好好学习，立志成才，将来报效国家。

　　1950年，我听到村上宣传抗美援朝征兵的事，当时就向村长要求报名，村长还没有表态，在村上开会的区长张云尧立刻说：“你这个小伙子，个子大，结实，长得周正，是当兵的料。”就这样，我当了兵。先在溢水集中，然后进了城，记得住在西关，在城里呆了两天，人到齐了，一起到郧阳，编入郧阳独立团。记得到郧阳时，又登记，有文化的分在一起，没有文化的分在一起，我感觉，有文化的那些人更开心。我没有文化，但我没有自卑，我有的是劲，打仗就需要劲。

　　在郧阳，我们起早贪黑，加紧军事训练，随时准备出征。不久，我所在的部队抽了一部分人，好像是一个营，开赴沈阳，准备到朝鲜打美国佬。我很幸运，也到了沈阳。为了提高能力，我训练特别刻苦，进步很快，除了训练，就是想着过江。大约在沈阳训练了半个月，部队突然接到命令，不去朝鲜了，回湖北。

　　我有些失落，好些战友也不开心。满以为能轰轰烈烈地保家卫国，哪晓得空欢喜一场。部队领导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做思想政治工作：“到朝鲜打美国佬是保家卫国，我们在国内，把国家建设好，也是保家卫国。我们把国内的事搞好了，在朝鲜的战友才能更好地揍敌人。”

　　就这样，我们部队到了湖北荆州，修防洪堤。竹山的堵河，比地面低，只有发特别大的洪水才可能漫到岸上，长江可不一样，我第一次到江汉平原长江边就感觉奇怪，长江两边的岸是高，可岸外面很低，江水好像悬在上面，我没好意思问。部队领导做动员令的时候讲了，“长江由于常年泥沙沉积，河床越来越高，一旦发大水，就会危及农田，危及老百姓。”部队领导知道我们都想去朝鲜战场真刀真枪地干，特别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去朝鲜打仗，自然很光荣，我们修大堤，保农田，保丰收，给战友们提供后勤保障，同样光荣，只有一切行动听指挥才是好战士。我们要拿出和敌人作战一样的勇气去修建大堤，工程早日完工，老百姓早日睡安稳觉。”我们放下了包袱，抢晴天战雨天，没日没夜地干，三个月的工期，我们两个月就完成了任务。

      △袁知禄口述，作者记录整理

　　后来，我们奉命到了海南岛五指山，修建公路。海南岛的天气，和竹山可大不一样，热得要命，蚊虫特别多，海风大，特别潮湿。开始的时候很不习惯。但是，军人不能怕苦怕累，我从小吃苦惯了，很快就适应了。

　　修路是很苦的活儿。那时候修路可不像现在，有大型机械，那时主要施工工具就是十字镐、铁锹、扁担和土簸箕等。除了十字镐和铁锹是从广州运过去的外，其他所有的工具都是战士们就地取材制作的，扁担是用树刨制的，土簸箕是用山里的竹子一点点编起来的。五指山很险，在明岩上打炮眼，腰上系着绳子，从山顶下到半山腰，好多人害怕，不敢下去。我不怕，每次都抢着到危险的地方去，别看我个子大，但动作利索，每次都安全完成任务，遇到过几次危险，都不要紧。后来听人说，修五指山的公路，平均两里路就死了一个人，代价很大。好在我们连没有牺牲战友。

　　在五指山，生活不错，好像还吃到过竹山的火腿呢。听说董必武还到工地慰问过，可惜我没有见到。

　　我拼命工作，上工时总是拣最累最危险的活干，休息时间就修工具，一个连的人都喜欢我。连长、指导员都是东北人，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他们见我这样努力工作，就叫我申请入党。我说：“不立一等功我不入党。”我暗暗下定决心，非立一等功不可，我立过三等功、二等功，就差一个一等功了。1954年10月，交通运输部给我们颁发了“华南公路修建纪念章”。

　　1954年底复员回乡。当时的区长姓文，他亲自安排我担任区农会圣茶分会的主任。我保持当兵时的传统，老老实实干事，老老实实做人。文区长见我老实，就介绍我入党，文区长特地劝我说，“在地方，立功不容易，立一等功更不容易。再说，入党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只要我们一心为公，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办事，就是对得起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

　　我在县金库警务班工作过。解放初期，竹山城不通公路，没有车，靠人运送钞票。领导见我个子大，胆子大，思想好，就让我担任运钞员，从郧阳把钞票挑到竹山，这个工作，责任重大，每次我都小心翼翼。走山路，中途必须歇一晚上。我一早领取钞票，用袋子装好，外面再套上破旧的袋子“伪装”。走路的时候，既要保持平常样子，不要让人觉得特别，又要高度警惕，特别是遇到面相不善的人，我更加小心。我带着手枪，有一次，碰到一个人，我走快他也走快，我走慢他也走慢，我很紧张，一手扶着担子，一手握着手枪，子弹上膛，好在是虚惊一场，安全到达竹山。平平安安工作了几年，1962年又回到了村里。

　　回到村上，我当过书记，参加过县里好些大的建设。十转山公路建设、东沟水库建设、谭家河水库建设等等，我都参加过，都出过力，流过汗，也流过血。

　　虽然我觉得对得起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但没有荣立一等功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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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侯金玉，男，县作协秘书长，现供职于县交通运输局。本文发表于《堵河》2022年第五期。

朗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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