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永青
我家住在郊区的在堵河边上,河水就象歌里唱得那样,穿过村子,从山脚下的门前流过,悠悠的河水很明净,一年四季静静地流淌。河边是沙滩,紧挨河边是一层鹅卵石,再往里是一层细细的沙,软软的,捧一把在手里,就会顺着指缝慢慢往下漏,过了沙滩就是一片绵延的青草坪。
正是这条小河为家乡带来了无穷的生趣。春天,满河里到处都能看到飘飞的风筝,乡下人没有城里那么时髦,风筝的花样也不多,大多是孩子缠得大人没法,用纸糊的,却放出了扬扬的春意。夏天,一到傍晚,河里就热闹起来,游泳的小伙子、捕鱼的大叔、洗衣服的大嫂大妈,小孩子则在大人的监督下在河边戏水,是不准到河中间去的,惬意极了。到了冬天,草坪就派上用场了,小孩子们一放学就跑到河里草坪上,你追我赶,三五成群地疯跑,累了就地一躺。同时,草坪上还有许多悠闲吃草的牛羊,只要一不留神,那些长了心眼的牛啊羊啊就跑到里边的地里去偷吃庄稼,这个时候,山脚或是半山腰的大人看见了,就一声吆喝,就有小孩子嘻嘻哈哈飞快地跑去赶。
我也是小河最忠实的朋友,没事就往河里跑,特别是放假。夏天戏水捉螃蟹,捉一大篓,到最后又全放掉,因为它们是朋友。冬天等太阳出来,就拿一本书跑到草坪上,枕着书,仰望碧蓝的天空,轻轻松松的消磨半天。
后来,忘记了从什么时候,一些车,大的、小的,全轰轰隆隆的开了进来,它们是来拉沙的,要去城里盖楼房,一车几十元,卖沙成了乡亲们致富的一条捷径。开始车少,只有几家人去河里往车里上沙卖,挣了不少钱,后来因为是效区,沙质好,车越来越多,其它人就眼红了,纷纷去河滩占地盘,最后开始吵嘴打架,村委会没办法,就把所有人统计起来召开群众会,分成几组,一组一星期,轮流上,挣的钱平分。有两户专门买了两辆重型挖土机到河去挖沙。于是,那些软软的、细细的沙就被一车一车的拉走了。到最后,细细的沙没有了,就开挖河床,用铁筛子筛。远远望去,只见原来平整的河滩一个坑一个荡,现在变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活象人受伤后,留下的坑坑洼洼的伤疤。春节放假时,我站在门口,想,他们总算可以放河滩一马了,因为实在已经没有沙可筛了。
这次回去,没有如我所愿,照样车声隆隆,人们依然在河滩上紧张的劳动,把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往车上装——没有沙卖了,他们在卖鹅卵石。我打听了一下,一大车鹅卵石二十块钱。
我感到悲哀,为我亲爱的小河感到悲哀,为我亲爱的乡亲们感到悲哀,我多想问那亲爱而又愚钝的乡亲们一句:鹅卵石卖完了,你们还能卖什么?可是我问不出口,只能无能为力地、默默看着河滩被一点点的掏空,一点点的肢解。
人们不尊重自然,对自己懒以生存的资源孰视无睹,不珍惜、不爱护,肆意的践踏它,总有一天必将遭到大自然最严厉的惩罚,这是早已被血的事实所证实过的真理,但我们却没有接受教训,仍然不断的破坏我们生态,破坏和毁灭我们懒以生存的家园。河滩固有的结构模式被破坏了,难道乡亲看不见吗,一望无际的青草坪再也不见了,汛期一涨水,只接冲向里面的农田,冲毁庄稼,原来河边旱涝保收的肥美土地,现在多已被沙化,乡亲们难道真的没有看到吗?为什么非要等到惩罚来临,才后悔不已。
山城的发展越来越快,走在城里越来越宽敞美观的街道上,看着两旁林立的高楼大厦,尤其是看到那些正在施工建设的建筑,我的心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一阵阵的感到心痛,仿佛那些小小沙子都是昔日熟悉的小伙伴,,我曾踩着它们软软的、小小的身躯渡过难忘的童年,耳旁也仿佛传来家乡亲爱的河滩发出的痛苦的呻吟。曾向一个朋友说过我的感受,他不嗤的反问:盖房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心痛沙子,那你让人用什么盖房?我哑然。
我虽哑然,但我仍然感到心痛,我心痛我的河滩,不知它的折磨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多么希望人们能放过它,我知道,现在放它一马,将来它会十倍百倍的补偿,不然的话,反过来,将来就是十倍百倍的惩罚。我知道,乡亲们知道吗?不知道。 (作者单位:官渡镇政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