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布谷鸟鸣声
欣 鸿
星期天早晨,我被窗外“布谷…布谷…”的鸟鸣声唤醒了,侧耳倾听这来自天籁的呼唤,似乎觉得由远而近,一声比一声清丽而真切,心中不由荡起一种久违的振奋。这不是布谷鸟吗?它怎么从乡村飞到城里来了?
好奇心驱使我赶忙披衣下床,我要去寻找它的身影,一睹它的芳颜,聆听它的鸣叫。
在我们小区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那是鸟儿栖息的乐园。在这个“早起鸟儿有虫吃”的世界里,每当我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早起的鸟儿就已经吃饱了,然后便三五成群地聚集到冠盖如云的树顶,翩翩起舞,随着树枝轻荡,漾出悦耳的歌声,其婉转动听,如丝竹弹奏,唱出它们两情相悦、情侣相依的爱情;似清泉流淌,诉说它们筑巢育雏、比翼双飞的幸福,仿佛它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精灵。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布谷鸟作为乡村益鸟,为什么会来到城里?是它误打误撞,还是它执着追求?是它单纯简单,还是它大智若愚?无从判断。但它毕竟来了,并且还一如既往地坚守着它的本分。
布谷鸟其实有好几个名字,学名杜鹃,又名杜宇、子规、望帝等,属鹃形目,杜鹃科。它的体型大小和鸽子相仿,但较细长。按著名画家卢济珍编绘的《鸟谱》上记载,布谷鸟体长约320毫米,上体纯暗灰色,两翼暗褐,尾黑,外端缀白,喉、上胸以及头和颈二侧均淡灰色,下体余部白,而杂以黑褐色横斑。眼黄;嘴黑褐;脚有四趾,二趾向前,二趾向后,黄色。它吃松毛虫,是益鸟,栖居于开阔林地,飞行急速而无声。
来到小区那片林地,我循声寻找布谷鸟,却无从觅迹,侧耳细听,它的鸣叫声竟来自头顶。于是便仰头张望,只见左侧屋顶伸向天空,鸟鸣声仿佛来自宇宙深处。再往右顺道侧行,总算看到了这只布谷鸟,它正立在左侧屋顶边沿横亘的铁丝上。白色的墙壁,蓝色的天空,构成了简单明亮的背景,看上去,那布谷鸟便显得孤单而高傲,但又坚定而专注。
小时候,我对布谷鸟就有一种神秘的感觉。每年清明节后,它们就从遥远的地方飞到了我的家乡,但它们似乎害羞胆小,对人持有高度警觉,几乎看不到它们的身影。但那一声声的啼鸣,却有着极强的时空穿透力,终日盘旋萦绕在村庄和树林的上空,一刻也不停息。布谷鸟是农家人心目中的是诗人和乐手,你听,它们的鸣叫声,第一个音节短促,二、三个音节悠长,余音袅袅,前一声渐消于无形,后一声又起,不急不躁,中气十足,宛若青衣幽魂,如泣如诉,似萧声,和笛韵,富有韧性和弹性。
布谷鸟白天叫,晚上也叫。在我们老家,乡亲们把它的叫声翻译成“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初夏是多雨的季节,乡亲们常望着窗外灰灰的雨帘而一筹莫展,他们担心小麦会烂在地里。此时布谷鸟仍穿云破雨,它们在低空飞旋,穿梭在田野的上空,“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地叫着,急得农家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而坐立不安。雨一停,天空放晴,太阳火红,暑气蒸腾,待上一天半日,田里干爽一些,乡亲们就迫不及待地挥镰抢收,镰刀过处如风扫残云,他们恨不得一镰就割到尽头,顷刻间将麦子收完。“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布谷鸟在空中盘旋,它们叫得更欢了,不断地给农家人鼓劲,声声啼叫铿锵有力,鼓舞着农家人的斗志。
当麦子抢收完毕,田地开始翻耕灌水,准备数日后插秧。“阿公阿婆,割麦插禾”,半夜农家人一觉醒来,布谷声声又从窗户外面飘来,农家人心里激动得难以入睡,于是便躺在床上思忖着:明日该抓紧插秧了。当秧苗一点点布绿田野时,布谷鸟的中气似乎不如从前了,啼叫起来一声高一声低,一声紧一声缓,人们发现布谷鸟啼叫的嘴里飞出血丝,民间传说的啼血杜鹃便由此而来。其实,布谷鸟的喙两边呈红色,人们误以为啼血。对于布谷鸟,乡亲们心里明白,它们的确是为了农家人而耗尽了自己的心血,感激之余,心中的怜悯之情便油然而生。
布谷鸟春来秋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歌唱着,农家人也一次又一次地播种春天,收获大地上金灿灿的秋天,也收获着人生的无数梦想。我也渐渐长大了,先是上学,尔后参加工作,再后来就调进县城,在另一片天地里开始耕耘和播种人生的希望,执着追求自己的志愿和理想。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简朴艰苦的乡村生活早已落幕于历史舞台,融于科学发达的现代化潮流,似乎布谷鸟也曾远离了我的视线。而今,它从乡村来到城里,又用那略显沧桑的嗓音,唤醒了我逝去岁月的印记,几多未竟的梦,些许朦胧的憧憬,仿佛又在这布谷鸟的鸣叫声中灵动起来……
(作者系今日竹山网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