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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袁白涛
发布时间: 2009-12-11 00:00 来源: 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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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维扬 

 
  1980年,我编《堵河文艺》的时候,从自由来稿中发现一件寄自得胜小学的稿件,写的是歌颂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旧体诗词,作者名叫袁修简。有如此古典文学修养,又这般感慨时事,该是何方神圣?我有一种发现人才的冲动,便去得胜,找到了得胜小学的袁修简,原来是位一派斯文、比我年长的民办教师。攀谈中得知他的父亲袁白涛是位画家,1964年从西安遣返原藉。我提出见见他的父亲,袁修简不禁唏嘘,说已于1975年过世了。我问留下了什么东西没有,袁修简说先父诗画文革中已散佚殆尽,只留下一些用南瓜蒂把刻成的印章,印文全是毛主席诗词中的句子。从前只晓得金石镌刻,没想到南瓜蒂把也能治印,这真是一种发明,悲怆的发明。听到我的称赞,袁修简又拿出像铺层卷子一样的一叠文稿,说是他父亲写的一些题画诗。我翻阅了一下,觉得写的很好,花卉、瓜果、蔬菜一样样写来,颇有情趣,隐约有所寄托,便将一些南瓜蒂把印章和一卷诗稿带回了文化馆,请文化局长徐纯孝观赏鉴别。徐局长是内行,一看就拍手叫绝。我趁势向徐局长进言,能否出一本《袁白涛诗稿》。徐局长啃着指头,啃了半天,只说一个字“好”。
  下了一番功夫,将袁白涛先生遗诗,梳理抄正,编成“梅兰竹菊”、“春季花卉”、“夏季花卉”、“秋季花卉”、“冬季花卉”、“蔬菜水果”、“禽鱼蜂蝶”和“誊黑斋诗稿”八辑。再呈徐局长过目,徐局长翻阅一遍,还是一个字“好”,于是我说,“徐局长,现在只差一篇序了。这篇序,要么你写,要么就找陕西省美协的人来写,一是他们了解袁白涛的情况,二是他们能对袁白涛的绘画成就和题画诗水平给予中肯评价。有了这篇序,出这本书的效果好一些,影响也大些。”徐局长不做声,我说:“让我到西安出趟差,保证把这篇序弄回来,让你满意。”
  1981年冬天,我争取到了一次到外省出差的机会,找文化局会计吴善友预支了路费,就从十堰搭汽车到了安康,到安康地区群艺馆一叙,又搭火车绕道甘肃一角来到西安。在西安,走访了陕西省美协,见了副主席修军和李梓盛,登门拜访了女画家林金秀,又找到我的同事罗良智的叔叔、房县藉画家罗国仕,他请我看了一场甘肃歌舞团来西安演出的舞剧《丝路花雨》,还送给我一幅画和两幅字。谈起为袁白涛诗稿写序的事,他介绍我找原省美协秘书长,国画家、美术理论家康师尧,说他了解袁白涛,由他写序最合适。第一次见康师尧,他说正在为百花文艺出版社赶写一部美术教育的书稿,要我过两天去取序。从康师尧那里知道,袁白涛早年求学于湖北农业高等学校,北伐中参加中国共产党,投入革命斗争,先后在武汉、南京、上海、郑州、洛阳、西安等地工作,1941年在西安被捕坐过国民党的班房,后被民主人士营救出狱。解放后,在西安曾担任西北国画研究室主任、西北美术工作者协会办公室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西安分会办公室主任,美协民盟小组组长等职务。1957年被划为右派分子,1962年“摘帽”。我问,他为何被划成右派呢?康师尧说,是他鸣放时画了一幅画,画面上是一棵白菜,用草葽子捆着,一把刀砍向草葽子,题为“解放”;反右时,批判他这幅画是攻击人民民主专政,攻击共产党的领导,那把刀,是反革命武装的象征,所谓“解放”,就是要解救被共产党镇压的反革命!联系袁白涛的“历史问题”,这样一解读,袁白涛就罪大恶极了。此时,中央关于平反冤假错案的文件业已下达,康师尧告诉我,陕西美协落实政策,已为袁白涛同志彻底平反,恢复名誉。
  等待康师尧写序的两天里,我去西安市文联拜访了正在《长安》杂志做编辑的贾平凹,他的短篇小说《满月》得了1979年全国短篇小说奖,我向他取经去了;又到陕西省作协,想见我心仪的老作家王汶石,谁知他病倒在床,不能接见,作协秘书长给我写了个便条,得以参加西安市文联在春光剧场举行的文学报告会,听李天芳讲《我与散文》。回到竹山后,我写了一篇贾平凹、李天芳访问记《他们找到了自己》,发表在十堰市的《东风》杂志上,后来《长江文艺》的编辑、作家田野看见了,责备我为什么不给《长江文艺》,我说怕你们不登这样的稿子,他说咋不登呢?
  再到康师尧家里取序时,他正在画画,说序已写好了,取出来交给我。我看着他作画,实在眼馋,厚着脸皮说,康老,能否赐给我一纸墨宝?康师尧说,这一幅不能给你,便从画案底拿出一幅墨梅,问我喜不喜欢,我喜出望外,忙说喜欢,喜欢,太喜欢了。他便在画上题款签章,我如获至宝,囊括箧中。
  回竹山,我不走老路了,先到华县,上了华山,回来后写了《我是后来登攀者》一诗;后到洛阳,参观了龙门石窟。
  回到竹山,我将康师尧的序,和送给我的画,给徐局长看,他满意地笑了,仍然一个字“好”。于是我请熊昆设计封面、题写书名,又到印刷厂,请师傅捡字排版,从他们库藏里翻检出从前到外地制的铅锌版和自己的木雕板中,淘出各辑的题花,套色印刷,这本书在当时的县印刷厂的出品中,算是顶尖的了。
  《袁白涛书稿》印了三千册,每册定价(工本费)三角,向本省和邻近省美协、群艺馆寄了征订单,得到反馈,陕西省美协邮购了九百本,湖北美协邮购三百册,河南省美协邮购若干,郧县文化馆邮购三十册,还在竹山卖出一些,所剩无几。出这本书不说赚钱,大概没有赔本吧。调到省文联后,有人认为我是书呆子,缺乏经济头脑,不说是诬蔑不实之词,起码对我不够了解吧。不是吹,在你们大搞只图赚钱的文化生意时,我早在竹山就尝试着出版物走市场了。我唯一比你们差的是,不招摇撞骗、不忽悠别人罢了。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不屑这样做。
  听说,袁修简后来到县志办参与修志了。他给我寄来一幅袁白涛的画,以志纪念。再后来,听说袁修简也去世了。袁氏父子,让人怀念。
  袁白涛从西安遣返得胜后,四清连着文革,阶级斗争天天讲,不仅干部群众把他当反革命分子管制批斗,连家人也“被自愿”与他划清界限,不让他住在家里,袁老先生只得在对面阴坡上搭了一个茅棚,蜗居其中,一箪食一瓢饮地苟延残喘,用南瓜蒂把刻毛主席诗词,还写下“家住阴湾仍向阳”的诗句。他一首自嘲的《谈诗》:“我诗好似泡淡茶,头道稍浓二道差,三遍读来白如水,淡而无味只空嗟。”令我动容。它让我明白,什么叫打油,什么叫淡泊;让我明白,事业有成者才有谦虚的资本。 
  文化大革命初,搞“红海洋”,区里“废物利用”,要他沿街画毛主席像,老百姓都说画得好,造反派却说,不能让反革命分子糟踏伟大领袖形象,将他打伤致残,勒令回生产队劳动改造。他一芥书生,未事农桑,如今年迈体残,只能跟妇女们一起干轻活。趁生产队长、民兵排长不在时,妇女们就让他在地边上画做鞋做枕头的花样子,替他完成劳动任务。不知袁白涛当年画的花样子,有人保存下来否,那可是特殊年代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文艺作品呀! 
    直到前几年,《湖北日报》退休的文艺编辑李光洋还问,那一年你寄给我的题画诗集,还有没有,我的那一本被别人拐走了,你再给我一本。我一听便说,你是说的《袁白涛诗稿》吗,我还有一本,但硕果仅存,不忍割爱呀!
  袁白涛是西安画派后起者。解放初的陕西省文史馆馆长张寒杉先生,早年留学日本,后在上海大学任教,再到西安创办西安金石书画会,是西安画派的始作俑者,继之由石鲁、赵望云、何海霞、方济众、李梓盛、康师尧六位成为创派人,他们称袁白涛为“花卉高手”,赞其“笔墨灵秀,设色淡雅,以小写意功夫论,与王雪涛不相上下”。从袁白涛《誊墨斋诗稿》可见其生平交游之痕迹及其艺术主张。
                 2009年12月5日写于武昌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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