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远
清明节是个重要的祭祀日,它与其它时间的祭祀活动的最大不同,可能在于必须要有清明吊儿。上坟的时候应该将清明吊儿用根细棍挑着,插在坟上,清明吊儿的制作好象没多大讲究,颜色不论,长短不论,剪成能吊起来的一束就行。
据说,那个世界的“人”每年清明节要开会,凭“吊”入场,否则拒之会外。这会是安排春季农业生产,还是搞群众选举,不得而知,但如此隆而重之,肯定非常重要。所以,清明上坟讲究“应前不应后”,也就是说,要在清明节之前把清明吊儿挂上去。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若是清明后再挂,岂不耽误了开会?要是两三天的长会,可以记迟到;要是短会,那就是旷会了。根据这边儿的通例,迟到和旷会不光挨头子,还要罚款的。
火纸也有讲究,先得用钱凿打,这样烧过去才能变成钱。这钱凿相当于现在的印钞机,当然,由于没有管理机构,钱凿谁都可以做,做好了左邻右舍也可以借着用。真不知道这样的银洋能否在那个世界里流通,那边有没有假币、盗版之说。
钱凿,就是个带柄的木制圆戳。它可相当于点石成金的仙人手指——它能打纸成“钱”。不知道钱凿的上的文字有没有与时俱进,反正样式上仍然是传统的银元,用小锤用力锤一下,这圆戳能在一叠纸上留下印迹。有了印迹的火纸就有了“魔力”了,烧了就变成“钱”——能在那个世界里流通的钱。
也有与时俱进的打钱方法,那就是把纸币放在火纸上,拍一下,火纸就变成“钱”了。如此说来,这火纸简直比最现代的自动复印纸还要高级。
要说钱,银行的钱最多,于是冥都银行应运而生。冥都银行似乎管理不怎么规范,币值乱七八糟,从一千块到五万亿,想印多大就印多大,这么多热钱一下子进入那个世界,绝对引发通货膨胀、制造金融危机。
钱凿打出来的是硬币,不存在编号问题,但纸币应该有编号,而且一张纸币只能有一个编号。可笑的是,纸币拍出来的和冥都银行发行的货币的编号相当不规范,好大一叠、一摞、甚至一批纸钱的编号都只有一个,这可相当不符合现行纸币的要求。如果真能使用的话,只能说明那边儿货币管理混乱得很。当然,那边不乏聪明人,可以专门为此设立一个货币兑换局,把这边烧过去的纸钱兑换成统一流通的货币,那就把金融秩序理顺了。真有这样一个单位,真能办理这样业务的话,可以不烧纸钱,烧些汇款单、存折之类的想来也可以了。
不过,虽然冥都银行到处开办,火纸的市场仍然不小。或者是传统的力量太过强大,或者是拎起来多大一捆,能够见证心意,或者银元是硬通货,既能保值又是世界货币,就像美元、欧元似的?
烧纸钱是传统的,还有些烧二奶、烧小姐、烧丫环以及烧房屋之类的,太过前卫和新潮,出发点大概是想让亲人享些艳福、清福,不知道能不能烧过去。烟酒之类的也可以烧过去。总之,一通猛烧,那边的亲人可就摇身成了款爷或者富婆了,恐怕早就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
烧的时候也有些讲究。比如折火纸,得把钱凿打过的正面朝上,而且烧的时候不能翻过来;纸钱也不是谁都能烧的,女人烧的,过去了还是纸,男人烧的才能变成钱,这应该是男尊女卑时代的旧俗。现在阴盛阳衰,应该作出男人烧是纸、女人烧是钱的新规定,以显示现代社会充分尊重女权。不过现在对这个也不大讲究了,男、女都在烧。可能大家都想通了,烧的只是一份心意,真能变成钱呀?才怪!
烧纸的时候还要招呼亲人来拿,免得被别个拿走了,顺便向亲人诉说一番,祈求亲人保佑。过去烧纸得下跪叩头,现在好些人并不行此礼节。只要纸能变成钱,烧的姿式不必追究。想想也是,往下一跪,裤子肯定弄脏,而且跪久了膝盖疼。烧起纸来黑烟东飘西荡的,呛着受不了。
按照“冥界”理论,逝去的亲人大多已经托生为人,或者托生成阿猫阿狗阿猪了,早已从那边转移到这边来了,真能变成钱他们也接不到。之所以还给他们烧,与其说是一个礼节,不如说是一种怀念。平时少有机会到坟上来,来了就是想和亲人说几句话,开玩笑也行。比如让他们“少喝酒多吃菜,够不着站起来”,比如让他们打麻将别熬夜。平时要在大街上叫声“妈”,别人会说是神经病。上坟的时候可以痛痛快快地多叫几声,说几句话给亲人听,不管他们是不是能听到。哪怕什么也不说,在亲人身边陪一会儿,也是好的。
鞭炮一响,宣告仪式结束,这边的人可以走了,那边儿的“人”可以来取“钱”了。此时若有一股微风刮起纸灰,那就是取走了“钱”;要是刮起大风,有引发山火之虞,脾气暴燥的人也可以对亲人发发脾气,就像亲人活着一样。
其实,清明节不是哭泣的时候。春天来了,这边的祈望那边的生活幸福,那边的肯定也愿意这边的生活美满,为什么要哭呢?托生转世、火纸变钱等理论难以自圆其说,大多数人不过是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姑妄为之,谁会真正相信?当然,上坟是必须的。不过别忘了,清明节也有插青、踏青之意,何妨少烧些纸,到坟上栽几棵树多好。顺便登山看花,沿河观柳,清清爽爽,轻轻松松,岂不是皆大欢喜?
(2010年3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