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  鸿

　　徐茂林打电话给我，说“活土匪”今年回来过春节，我们想搞一次师生聚会。徐茂林说：“马老师，您一定要参加啊，你可是我们当年高中的班主任呀！”
　　是的，32年前，我教过徐茂林他们班。说实在的，这多年来，我和他们很少见面，只是偶尔从报纸和电视上看到他们，并为他们中的佼佼者而感到高兴和自豪呢。让我参加师生聚会，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我毕竟是当年被他们赶走了的班主任啊。
　　我给徐茂林他们当班主任的时候，正是“不学ABC，照样干革命”的年代。我为了让他们多学点东西，可把他们得罪得不轻。要不然，他们不会总与我作对。当然，我没打过他们，也没骂过他们，只因我把他们的学习抓得太紧而使他们总和我捣蛋。
　　当时正大搞“开门办学”，别的班都去农场劳动，几乎不上什么文化课，而我总要求他们在搞好劳动的同时，挤时间学习，担心他们荒芜了学业。在上级取消多种课程的情况下，我悄悄地给他们补习拼音和珠算，还教他们学画画和写毛笔字，因为我发现他们这些基本功都很不扎实。有一次，我让“马头羊”上台领读拼音字母，他居然在课堂上“咩咩咩”地学起了羊叫，弄得我哭笑不得。还有一次，我让“画家”上台演示写毛笔字，可他三下五去二地勾画出我的肖像，逗得满堂哄笑，我真拿他们没辙。还有那个“一枝花”，这小丫头长得漂亮，又伶牙俐齿，可让她背起唐诗宋词来，就成了满嘴顿号，结结巴巴了。
　　反正他们都烦我加重他们的学习负担，理由是，别的班多自由自在呀，唯独马老师总让我们学这学那的。到了毕业的那个学期，徐茂林干脆串通“瓦匠”和“和尚”等几个学生给校长写了一封信，强烈要求罢免我的班主任。没几天，校长还真的作出决定，让我去校务室当了司务长。
　　徐茂林策划的师生聚会终于到来了。
　　徐茂林很有组织能力。他为这次师生聚会上下忙活，作了充分准备。师生聚会在梨园宾馆三楼会议室举行，里面布置得别开生面，让我坐台上，他们坐台下，就像当年上课似的。在徐茂林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之后，大家都争先恐后发言。
　　“活土匪”说，他当了18年兵，现在官居正营，在去年参加四川抗震救灾中，荣立了二等功。他说到这儿还向大家展示了他金灿灿的奖章。
　　“一枝花”说，她现在是百花剧团的团长，这些年深入基层巡回演出上千次，前年还受到了胡锦涛总书记的亲切接见呢。
　　轮到“瓦匠”说话了。他小时候跟着父亲做过泥瓦，所以被同学们叫他“瓦匠”。他现在当上了华厦建筑公司的老总，资产有一亿多元。
　　“老妈子”是王宝山的绰号。“开门办学”时，老师经常安排他帮厨，他现在成了远近闻名的厨师，还多次当过接待省市领导的主厨哩。
　　还有“和尚”、“马头羊”、“烟鬼”、“二百五”，他们都向老师和同学们汇报了这些年的情况。
　　在徐茂林的导演下，把师生聚会推向了高潮。“花花公子”声若洪钟地念起了全体同学写给马老师的一封信。信上说，在那个批判“又红又专”的混乱年代，若不是遇上了对学生高度负责的马老师，恐怕我们都不会有今天。现在想起当年赶走马老师的事，我们就后悔莫及，还请马老师原谅！
　　念完那封信，参加聚会的十几名同学都齐刷刷地站起来向我连连鞠躬。
　　这时的我，已是老泪纵横。